译自法语。下附英译(Barthélémy, Jean-Hugues. 2010. “What New Humanism Today?” Cultural Politics 6 (2) (July 1): 237–252. October 2, 2012, Duke University Press. Translated by Chris Turner),与法语版有一定差别,谨供参考。
巴尔泰雷米鼓吹人类主义的一个新形式要建立在西蒙东哲学的基础上。他呼吁向着科学、科技和文化所带来的发展敞开的一个百科全书式的人类主义。 他称之为一个“困难的人类主义”,灵感来自西蒙东对“肤浅的人类主义”的批判,而肤浅的人类主义是不把科技看作文化的一部分的。 这是一个以西蒙东的关系本体论来证明的人类主义。 巴尔泰雷米认为,《论技术物的存在模式》必须与《心理的和集体的个体化》(L'indviduation psychique et collective)连起来读,而在这两本书中,西蒙东认为人类现实是心理-社会性的。心理-社会(The psycho-social)是生命体内部潜力的实现,或者说“个体化”,同时“在人类存在者与其他存在者之间没有任何所谓的’人类学隔断(break)‘”(241)。 结合西蒙东对技术性心态(technical mentality)的坚持(见西蒙东,《技术性心态》),西蒙东的哲学“一方面,能从生命物质(living matter)中分流出人,另一方面,则能将技术融入文化”(244)。 巴尔泰雷米认为,将西蒙东的主要作品连起来看,可以让我们将西蒙东的计划看作对人类主义的一次更新。 “这样,一个人类主义既不涉及人与动物之间的’人类学隔断‘,也不涉及——同样也是人类学式地——将技术削减为仅仅是供人使用的一套手段。“(244) 这就打破了一系列对立的平衡:文化与科技、文化与自然的对立,以及最终自然与科技的对立。 总之,巴尔泰雷米描述了一个西蒙东式哲学,是与我们目前所谓的后人类主义相一致的。 巴尔泰雷米从西蒙东的主要著作中提取了一些论点,以强调一个动态的人类主义,其关注的是自然、科技和文化之间的一个持续的关系。 然而,他回避了其他作者所注意到的、西蒙东持有的一些更加人类中心式的论点。 此外,西蒙东在《论技术物的存在模式》中关于人工性和美学的一些主张,都质疑了巴尔泰雷米关于一个完全包容非人——不管是不是生命体——的人类主义的主张,同时,某些普遍化的主张也削弱(undercut)了巴尔泰雷米所讨论的动态的、可塑的观点。 在我的研究中,这篇文章是我论证西蒙东哲学与当前的后人类主义之间有一个联系的关键。 文章有助于说明一个关系本体论处于后人类主义的核心,并将有助于形成我的艺术实践的中心理论。
尚-于格・巴尔泰雷米是西蒙东研究国际中心(北巴黎人文社会科学馆 [MSH Paris-Nord]、“为了科学”[pour la science] 基金会)的主任,也是巴黎西部-楠泰尔拉德芳斯大学的助理研究员。他教的是哲学。 他 1967 年生于卡萨布兰卡,2003 年在巴黎第七大学(德尼・狄德罗大学)获得认识论和科技史博士学位,师从多米尼克・勒库尔(Dominique Lecourt)。他撰写了关于海格尔、胡塞尔和海德格尔的文章,包括两卷内容丰富的西蒙东作品的注释,题为《思考个体化:西蒙东与自然哲学》(Penser l'individuation. Simondon et la philosophie de la nature) 、《思考西蒙东之后的认知、技术》(Penser la connaissance et la technique après simondon),两本都在 2005 年由巴黎哈麦丹风(L’HARMATTAN)出版社出版,此外还有近作《西蒙东,发生式的百科全书主义》。 他是《西蒙东手册》的编辑,于 2009 年 5 月出版第 1 期,并与巴黎高师的樊桑・本戴姆(Vincent Bontems)一起,在巴黎北部大学的人类科学馆(MAISON DES SCIENCES DE L’HOMME)举办了“个体化与技术”研讨会。 本文是 2008 年 10 月 19 日应伊夫・米肖(Yves Michaud)之邀,在全知大学(Université de Tous Les Savoirs)所作的一场演讲,并略有修改。在此,我对他的授权出版谨表谢意。
关键词:巴尔泰雷米、Barthélémy、文化、culture、后人类主义、posthumanism、西蒙东、Simondon、科技、Technology、启蒙、Enlightenment、人类主义、humanism、发生式的百科全书派、genetic encyclopaedism
我们都知道“启蒙”这个词组指的是什么。一方面,启蒙唤起那些法国哲学家、学者们来写就了第一部《百科全书》。 另一方面,自从康德那篇简短但著名的文章《什么是启蒙?》以来,启蒙这个词也意味着这些哲学家、学者所体现的能力:康德说,自我思考的能力,就是首先要把自己的思想从各种影响以及随之而来的所有未经审问的思维习惯之中解放出来。 然而,哲学如今的处境是很尴尬的。一方面,哲学颇感到我们当下的世界缺乏意义——除非是恰恰落入了以前那些令人安慰却又天真的意识形态里——因此,新启蒙将是必要的;但另一方面,哲学甚至不再相信启蒙,因为启蒙本身可以说已成为一个意识形态,因为今日的哲学知道法国启蒙运动——包括哲学泰斗康德——所信奉的“普遍理性”(Universal reason)只是一种建构,既过于欧洲中心主义,又过于科学主义。让我们来阐明这两点:
2.然后,是科学主义:笛卡尔以降,“存在一个普遍理性”这个理念所依据的是数学的必然性,而人类主义作为一个“人的本质”附属于这种普遍理性,并将技术同化为了对于认知的一个简单应用——不管这些知识是不是已经科学化了,因为知识一开始就有“使我们成为自然的主人和所有者“的合目的性。 如今我们知道了,“人有一个本质”这一问题本身就已是高度成问题的,而且技术不仅是科学认知的应用,相反也是其条件。
当代哲学家,比如著名的“法兰克福学派”的开山大师,阿多尔诺、霍克海默,甚至指责启蒙的人文主义(humanism)未能预防的是在启蒙运动近两个世纪后,恶从内部腐蚀了西方理性,使其变成了技术全能的理性。 因此,今天要发展一种新人类主义,其特有的重重困难关系到一个事实:启蒙人文主义所栖息的土壤本身已被倾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