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錯了,那就請證明它吧。」女子咄咄逼人,赭紅眼眸滿盈鮮活快意。


她出生前,曾有個鑲著金冠的富麗名字「埃爾羅伊」,意為「國王」。

貧者貪嗔說夢的堂皇妄想大可使勁吹,吹得面紅耳赤,任肺臟焚成自身的煉獄,吹得水淋淋泡膜抖動發顫,碩大得能容下所有貪饞發直的眼,也遂幻滅。彩泡迸裂,滾出一個血淋淋發皺的黛朵兒。覆頂冠冕空懸著未加冕,她被拽下王座,如溝鼠虯蜷在發臭的魚內臟裡汙爛,她嚎得發啞嘶聲如咒詛,這才被拾回家裡。

喝著稀淡如水的菜湯,與眾姊妹嘴嚼韭蔥白薯直至第六個年頭,他們家終於迎來真正的「埃爾羅伊」。黛朵兒仍記得那張通紅小臉皺如乾果,除了兩腿間醜陋蜷縮的幼蟲外,並無哪裡特別,她喊排行第八的弟弟「醜八怪」,接著被一爪子打離搖籃。

斜陽青鬱鬱的深秋,天際冰一樣澄澈,夾道鼠灰山嶺冷眼相迎。谷風隆隆咆嘯,風爪使勁撕扯旅者畏寒的武裝,吹得她脊梁溝都發凍。她首次加入運送貨物的家族隊伍來到北境,除剛出生胞弟與產後的母親,所有家族成員皆大費周章投入忙活。今年是富足豐饒的年,即使走險路也要多掙點錢。父親說,憂愁歲月深攢眼尾,此刻笑得開闊。

霞光散盡,岩壁上橙青夾層光斑飛快往上竄,依依不捨於山尖放光。夜幕垂降太快,快得計畫趕不上,匆忙腳步同樣追不上──他們理應在入夜前離開咆嘯谷**。**

聽說這裡有山賊劫匪。長姐畏縮著與她細語,她沒回話,僅盯著那磷光爍爍的幽綠眼眸,邊想念老家附近的草甸子。大家加快腳步,當心夜深有魔獸襲擊。父親高喊,大掌推搡隊伍裡所有成員,包括瘦得如耗子的黛朵兒。接著男人轉身,將她拽離隊伍,自包袱拿出幾個微溫的圓滾布包,放進她充滿補丁的大口袋裡,比出噤聲手勢。

「四妹實在太貪吃了,我不能將煮好的白薯交給她保管……老三,我知道妳表面輕浮又嘴壞,但其實內心是認真肯負責的好孩子,妳能幫全家安全保管好珍貴的食糧對吧?我們都靠妳了!」大掌溫暖搭著肩頭,沒擺過幾次好臉色的男人懇切請託。而她好快樂,從未如此被深刻理解過,用力點頭應允,激動得都要將纖細脖頸繃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