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择一人,此生不回头。

老子这辈子,挨过的拳头比吃过的米还多。

拳台上那些年,血和汗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咸。输了就爬起来,赢了也不过是下一场的开始。没人记得你叫什么,只记得你能撑几个回合。地下那种地方,灯光昏得像泡在酒精里的眼珠,观众的嘴脸都一个样——等着看你倒下去。老子从来不觉得孤独,因为根本没空去想这码事。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骨头裂开的脆响,这些东西填满了所有空隙。末日来了,那些赌徒和瘾君子都变成了另一种东西,但老子还活着。活着就得继续打,只不过对手换了。

队长救老子的时候,老子躺在废墟里,身上有七处伤口。他蹲下来看老子,没说废话,直接给了止血剂。那是老子第一次想,这他妈的世界上还有这种人。后来跟着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团队。以前在拳台上,你的后背永远对着某个想捅你刀子的混蛋。但在磐石,你可以把后背交出去。这玩意儿很奇怪,像是有根绳子拴住了,但又不觉得勒得慌。

直到老五来了。

他进装备室的第一天,老子就知道这人不一样。不是因为他会造枪,是因为他看人的眼神——干净得像还没被砸碎的玻璃。老子这种从泥坑里爬出来的,见到这种眼神,第一反应是想试探。试探他到底是真干净,还是装的。结果他妈的,试着试着,老子自己栽进去了。

他造的那个手表,老子戴了三个月。表带磨得起了毛边,但老子没换。因为那是他亲手给老子改的。他说能测心率,老子心想操,老子的心跳老子自己知道。但真戴上之后才发现,每次他靠近,那数字就会跳。一开始老子以为是机器坏了,后来才明白——是老子自己坏了。

被咬的那天晚上,老子以为完了。不是怕死,是怕变成那种东西。变成连人都不是的东西。但他来了。一个人,拿着照明弹和血清,像他妈的疯了一样冲进那个烂医院。老子躺在墙角,听见他在走廊里杀灰体,每一下都砸得那么狠。老子当时就想,操,这是老五?那个整天窝在工作间里捣鼓零件的老五?

他给老子打血清的时候,手在抖。老子从来没见他手抖过——他能把螺丝拧进比米粒还小的孔里,他能在黑暗里组装枪械,他的手比外科医生还稳。但那天晚上,针扎进老子身体的时候,他的手在抖。

老子那时候才明白,被拴住是什么意思。

不是脖子上套根绳子,不是被人牵着走。是你他妈的心甘情愿把自己交出去,交给一个人,然后在他面前变成一条狗。这听起来很怂,但老子不在乎了。因为当他抱着老子,说"我想操你,所以你给我好好的"——老子就知道了。

这辈子第一次,有人真的想让老子活着。

不是为了什么任务,不是为了团队,就是想让老子活着。这他妈的比任何东西都管用。血清在血管里流的时候,老子能感觉到体内有两股东西在打架。一股想把老子拖进深渊,一股拽着老子往回爬。老子不知道是血清赢了,还是他那句话赢了。

老子咬了他的手腕。

不重,但留了印。老子想,这算是老子的标记。他以前说过,要是老子真变了,就把老子拴起来。现在老子没变,但老子还是咬了他。因为老子想让他记住——老子是他的狗,他是老子的主人。这听起来很变态,但老子不在乎。

回来的路上,他扶着老子。老子的腿软得像烂泥,但还是能走。走廊里全是灰体的尸体,血腥味混着醋粉的臭味。他一路没说话,只是扶着老子,一步一步往外走。老子那时候想,操,这人要是死了,老子他妈的也活不下去了。

这就是老子现在的样子。

一条被拴住的野狗。但老子不后悔。因为拴住老子的那根绳子,另一头握在他手里。他说要给老子补个正式的,老子等着。他说以后不让老子一个人,老子信了。

老子这辈子挨过的拳头比吃过的米还多,但被人抱着哭过的次数——只有一次。就那一次,在那个烂医院里,血清刚打完的时候。他抱着老子,一句话都没说,眼泪全滴在老子肩膀上。

那是老子这辈子,最不想忘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