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GAL 羅文_前置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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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睜開眼的瞬間騰地坐起身。

那些隱秘的幻夢隨著他的動作被打碎,那些曾經存在在腦海的記憶如今已經隨著清醒被悉數封存。 他在坐直的剎那間,胸口一瞬發悶,視線左右一斜。典型的姿勢型低血壓。 他沒有立刻做出反應,而是靜靜坐著,脊椎挺直,雙手撐在雙腿上,低頭,呼吸一次、兩次——直到血壓從內耳的不穩定慢慢沉回心臟深處。

空氣沒有味道。或者說,有,但並不來自於活物,因此也無法讀取太多信息。金屬的、乾燥的、封閉過頭的溫度,像是某種失效太久的循環系統還在裝模作樣地運轉。

他張開眼的那一刻,身體先於記憶醒了。

床幾乎沒有彈性,像是直接躺在一層冷硬的鋼板上,只鋪了一層過薄的墊子。布料磨著肩胛骨的邊角,仿佛是為了測試他能忍耐到什麼程度才會動。

他沒有立刻坐起,而是試圖從眼前接收訊息。 右側的視野模糊而灰暗,但仍能看見一些東西:天花板的裂縫、管線、燈光沒亮,只有從牆角漏下的微弱光源將一切勾勒出輪廓。 而左邊——

……什麼都沒有。

不是黑。不是閉眼時的黑暗,也不是眼皮內側微微透光的紅。 是斷片。是虛無。像是一扇被砌死的窗,裡面不是夜,是無法探究的深淵。

他嘗試眨眼。右眼反應正常,卻感知步道左眼的活動,連眼珠轉動的感覺都不清楚。他甚至無法確定它是否還在。他抬起手,試圖觸碰左眼的眼窩,他似乎仍是睜著那隻已經失去所有作用的眼--他的手確實察知到了微軟帶濕,眼球的觸感,那隻眼卻再也不會因為神經的反射而在被碰觸的瞬間而閉上。詭異的違和感。

他躺在那裡,像是剛從某種測試中退場的物件,還沒決定是否該重新開機。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也不完全清楚這個身體應該具備多少功能。

但他知道——有哪裡不對。

他翻身要坐起,動作一如身體理應習慣的節奏,乾淨、連貫……卻在下一刻整個人往左側栽去。

「……」

他下意識撐住自己,用前臂撐地,骨頭與地面撞出的聲音短促而鈍。不是跌倒,但失去了預期中的重心反饋。 他原本以為地面在那個角度,結果不是。他沒有看到,也沒有準確抓到那個「平衡點」。

那一瞬間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慢慢重新調整坐姿,把腳平放在地面上,雙膝略微張開,一隻手支撐在身後。

然後他再次抬頭。 試圖從剩下的那隻眼裡,重建這個空間的形狀與重量感。

但空間沒有回應。他的左邊永遠會缺一塊。 那不是可以習慣的東西,但他會記住它。 像記住一場曾經發生但無法描述的災難。

右眼捕捉到牆角有一道模糊的反光,像是燈源,但不是照明用的那種,而是嵌在牆上的指示燈,發著近乎憂鬱的白。 而左側,依然是那片不完整的靜默——他的身體已經知道那裡什麼也看不到,卻還是會忍不住想再確認一次。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骨節分明,掌紋清晰,皮膚不算粗糙,但指尖有一層細密硬繭。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身體似乎知道那代表什麼——抓握,攀爬,扣壓,殺人。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單色,連身,無扣無帶。布料冰冷、稍粗,有些鬆垮,但活動起來沒有太大阻礙。不是家居服,更不像制服。更像是什麼東西的「標準配發」。

然後他低頭,看見了手腕上的金屬手環。

銀灰色的表面泛著霧光,像是被反覆擦拭過的鋼,但邊緣接合得太完美,完全無法以指甲撬開。 他抬起手臂,環面感應到了動作,一道螢幕在空中彈出,無聲閃爍——文字、數值、還有某種冷冷的指令音。

他盯著手環上紀錄的資訊看了幾秒。 沒有任何記憶浮現。但是那個名字莫名牽動他。

“Rowan(羅文)”

他並不是抱有疑問。沒有在腦內詰問「這是不是我」,也沒有想否定。 他只是把這組音節塞進腦子裡,像把陌生的刀子先別在腰間。

畫面滑動,有一段語音訊息。 他點開,一道機械聲開口,聲音平板,與房間內的氣味一樣毫無生命。

他沒有聽完整。 在機械聲還在講規則的時候,他已經站了起來,雙腳落地,踩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

他的平衡感還在調整。左眼看不到讓他的重心微微偏右,但他走得很穩。像是身體慢慢學會了怎麼彌補那塊遺失的視野。

他繞過床尾,走到牆角的隔間前,停下。衛浴空間半開,乾淨得近乎不自然。沒有鏡子。沒有多餘物件。只有排水口和牆上金屬水管。

他沒有進去。他只是嗅了嗅空氣。 沒有任何能夠引起他注意的氣味。他確認了才轉身。

目光落在窗型拉門上。他打開。 裡頭是注射器與營養補充液。乾淨、密封、消毒過的味道像刻意抹去了什麼東西的痕跡,無機得不自然。

他沒有猶豫太久,只是將那支注射器收進衣服內側,他不太確定那東西該怎麼用、在什麼時機用,只是近乎本能地把手邊可以利用的東西放在自己能夠隨時找到的位置。然後,才一步步走向房內最顯眼的那面牆——或者說,是一到被封死的門。

鐵門。金屬。厚重。 沒有鎖,沒有把手。無法徒手打開,也沒有縫可以觀察房間之外的環境。

他結束了觀察,後退一步坐回床邊。 單膝曲起,手撐著床緣。頭微低,呼吸緩慢。像是在等待什麼。

房間裡看不見陽光照射的角度,因此時間感,是近乎沒有的。他只知道自己還需要等待 但他也知道,他將迎來的「早晨」,不會是安穩的。 在那扇門外,是森林。是目標。是規則。是獵場。

他只要確保——

他依然能夠控制自己所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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