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緣起:一個關於政治傾向與性別的假說
這一切的思考,始於我對台灣政治現象的一個觀察:我困惑「藍白支持者」,或是那些「對被中國較統一無感」的群體,為什麼在性別佔比上以男性居多?
我的初步假說,是這種潛在的性別差異,源於男女面對「統一」這件事所預見的威脅截然不同。
- 對女性而言: 她們從媒體上看到的是「鐵鍊女」、「新疆被逼懷孕」、「婚內性暴力」。她們看到的,是女性在那個體制下被「子宮工具化」、淪為「權貴玩物」的處境。對她們來說,統一意味著失去現有的人身安全與性別平權,是「從天堂墜入地獄」。
- 對男性而言: 雖然也可能「無尊嚴」,但不至於那麼難以接受。因為(在我的假說中)他們預期自己並非社會最底層,仍能在父權結構中保有對女性的相對優勢地位。他們失去的,頂多是「政治言論自由」(如需要掛VPN、說話小心),這是一種可忍受的「不便」;但女性失去的,卻是根本的「人身安全與自主」。
二、 觸發與體悟:從「抽象」到「具體」的恐懼
這個假說,在我看到唐山燒烤店事件的一則評論時,得到了印證。那則評論提到了中國(例如新疆)女性是如何被系統性地侵犯——被迫生育或遭受輪姦。
在那個當下,我意識到自己「非常的害怕」。
我發現自己感受不到恐懼,除了自身特質以外是因為我未曾認知到自己身為女性,會被當成「性慾望的客體」。但隨著我逐漸認知到情緒與現實,我才體悟到,在一個政權下,「身體自主權」會被徹底侵害的這件事,是多麼令人憤怒與恐懼。
這也讓我區分了不同「威脅」的本質:
- 具體的威脅(女性的恐懼): 對女性而言,「性別壓迫」和「身體侵犯」是一種始終具體、可想像的威脅。它不需要額外的證據,就能被立即投射到自己身上。
- 抽象的威脅(男性的無感): 這也解釋了為何像「強摘器官」這類疑慮,似乎也無法在男性群體中引發同等的恐懼。因為這不是一個有「明確、可見證據」的威脅。在它被證實之前,它對男性而言,始終是抽象的。
一個完美的驗證,就是 2019 年的香港反送中運動。
在那段時間,中共政權的暴力是「可見的」、「即時的」、「具體的」。透過直播畫面,台灣不分男女都清楚看到了暴力鎮壓。那一刻,「中共威脅」不再是抽象符號,而是具體恐懼,因此才短暫地彌平了性別鴻溝,引發了全民的恐懼,並直接衝擊了選舉結果。
三、 匯總的提問:一個待解的框架
基於以上的脈絡與體悟,我最終形成了一系列更深刻、更結構化的問題:
這個性別差距存在,其根本原因是否在於男女面對「統一」這個情境時,所感知的「威脅類型」截然不同?
台灣女性是否因為更易同理和代入中國女性的處境(如「鐵鍊女」、「唐山事件」、「新疆被迫生育」),從而將「統一」視為一種對「身體自主權」與「人身安全」的具體威脅?對她們而言,這種威脅是否意味著將失去現有的性別平權地位,淪為「子宮工具」或「權貴玩物」,從而產生一種「從天堂墜入地獄」的根本性恐懼?
與此相對,台灣男性是否傾向於從「政治穩定」、「經濟發展」與「軍事衝突規避」等宏觀角度來評估「統一」的利弊?在這種「政經軍」優先的考量下,威權統治所帶來的損失(如失去言論自由、需要掛VPN)是否被視為一種「可忍受的不便」或「可交換的成本」,而非根本的生存威脅?
在威脅的「具體性」上,同樣是「身體威脅」,為何「強摘器官」的疑慮似乎未在男性群體中引發同等的恐懼?這是否因為該威脅缺乏「明確、可見的證據」,使其對男性而言仍屬抽象?這是否也反證了,女性所恐懼的「性別壓迫」(性暴力、身體禁錮)之所以具體,是因為它在人類社會中始終「可見且可想像」,不需要額外證據?
- 我最想知道的核心的問題是:男性的「無感」或「容忍」,是否源於一種(潛意識的)認知——即在一個更壓迫的父權體制下,他們依然不是最底層,仍能保有對女性的相對優勢地位?因此,他們失去的僅是「政治自由」,而非「身體自主權」?
最後,2019 年香港反送中運動是否可作為一個驗證?它是否因為提供了「即時、可見、具體」的暴力鎮壓畫面,才成功地將「中共威脅」從一個抽象符號轉變為具體恐懼,從而短暫地彌平了性別鴻溝,引發了(不分性別的)普遍恐懼,並直接影響了當時的選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