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若我將心給抹煞掉,那我與路邊野獸有所差異嗎?

有時,我會反覆思考這個問題。 而最近這些日子,這樣的念頭變得格外清晰而難以驅散。

我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鏡。 世界陷入一片柔霧,牆上的時鐘因失焦而失去原本銳利的輪廓,只剩下滴答聲提醒我,時間仍在往前走。 空氣裡飄著淡淡的霉味,與文件紙張經年累積的沉澱味,或許也包含著這間辦公室不願散去的陳舊氣息。 冷掉的咖啡已經不再苦,只剩一口悶氣,哫一小口便緊緊卡在喉頭無法散去。

外頭走廊傳來斷斷續續的腳步聲,厚重而遲滯,有種不想前行卻不得不動的倦意。 我閉上眼,試著將那聲音當作背景噪音,想像自己不是身在某種看不見牢籠的空間裡受刑。

這裡,不會有人打擾我。 畢竟如今的我,沒有被分派任何外勤任務。

照理說,這樣應該是能讓我調適身心、暫時喘口氣的機會。 但結果呢?沒什麼改變。

堆積在我眼前的,是一個輕輕碰觸就能傾倒的負荷—— 文書工作、例行報告、審閱不斷擴張的表格與數據。

我也說不上來,自己究竟是升遷還是被放逐,只知道如今在他人眼中多了幾分敬畏,在我自己眼中卻多了幾分空洞。

從前那些任務回來後,我鮮少再需要親自外勤,頂多出席新兵訓練時的巡視。 總會有人用羨慕與敬仰的眼神看著我,但我寧願不去對上他們的目光,只讓視線飄向更遠的地方。

那眼神總讓我想到丹特他們,而我不希望那層壓抑已久的情感,會在那樣的注視中崩潰,只好選擇視而不見。

在我辦公桌後方的角落裡,堆著那些所謂的**「祝賀禮」**—— 來自下屬、來自同期的同事、來自其他部門,甚至還有我不曾見過的生面孔。

漂亮的紙袋、過度包裝的果籃、擺飾品、精緻的筆記本……我從沒打開過它們。 哪怕我已經多次表達拒絕,這些禮物還是會源源不絕地送進我的辦公室。

我沒辦法讓這些東西原路退回,也不敢動手處理它們。 最終,我選擇讓它們自然腐敗,任塵埃一層層覆蓋其表。 彷彿藉此能將我與那些人之間的聯繫一點一點埋葬。

與那角落的雜亂相對,書桌表面乾淨得過分。 該有的資料按類別歸整,每張紙的邊角都對齊在毫無誤差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