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大利特殊的地中海氣候讓雨季與生長季正好相反,濕冷的冬夜在外遊蕩顯然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當入冬的第一道鋒面來到那不勒斯上方時,蘼爾的傘在回家途中被風吹開了花,她匆匆躲到商家的屋簷下躲雨時,有些洩氣地試圖把已經折斷、折彎的傘骨折回原處,再徒勞無功地將它放下,有些絕望地慶幸她選擇把還沒完成的水彩畫留在學校。

距離她的住家還有五個街區的距離,在幾乎讓視野變得一片花白的傾盆大雨中冒著雨奔跑回家顯然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母親外出拜訪親戚,晚間十一點後才會回到家,借電話請母親跑一趟是不可能的選擇,更糟的是她摸了摸外套的口袋,卻沒發現家門鑰匙,連拜託住隔壁的保羅太太幫忙送傘好讓她回家這個方法都沒了,畢竟總不能淋著雨在家門外等。

蘼爾在原地等待了近半個小時,雨勢卻沒有想要停下的意思,然而夜晚的那不勒斯既美麗又危險,黑幫此時開始蠢蠢欲動,任何一個陰暗的小巷裡頭都有可能正在進行毒品或者槍枝的交易。蘼爾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但離開後應該去哪是個大問題,蘼爾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個她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見到的面孔。

布加拉提見到蘼爾時,她渾身濕透、不停發著抖,他一個箭步上前把她帶進有暖氣的餐廳內,並轉頭請老闆給他一件外套或毛毯。

「雨這麼大,妳怎麼自己過來?怎麼沒有撐傘?」布加拉提好一陣子沒見到蘼爾了,難得碰面卻是這種狼狽的狀態,他從西裝內袋掏出手帕替她擦擦還不停滴水的頭髮。蘼爾有些尷尬地笑笑,而布加拉提從餐廳老闆手裡接過烘得暖暖的大浴巾,立刻把蘼爾裹得嚴嚴實實。

「抱歉,我沒有衣服能讓妳替換……不如我送妳回去?」

蘼爾搖頭。

「我把鑰匙忘在店裡了,媽媽今晚十一點後才會到家。所以……」所以什麼?能不能先待在這裡?還是能不能幫我找人開門?她突然不知道應該給什麼樣的答案,本來只是想著布加拉提在的話會比較安心,完全沒有思考見到他之後應該做些什麼。看她彷彿突然當機的模樣,布加拉提露出「真拿妳沒辦法」的無奈表情,向正在收拾店鋪的老闆揮手致意過,便抄起傘架裡的黑傘拉著蘼爾往外走。

「等等……布、布加拉提,我們要去哪?」

「回我家,我拿乾衣服給妳,妳也能順便洗個澡。」

「你家!」蘼爾不禁提高分貝,「這樣見你的父母應該不太好吧……!」

「喔,那不要緊。」布加拉提眨眨蔚藍色的眼睛,「我自己住。」

──「你自己住」這聽起來不是更糟糕了嗎!蘼爾幾乎發出無聲的尖叫,身心健康的義大利青年帶著女友回單身公寓只是想純洗澡純換衣服,說出去大概不會有半個人相信吧!然而布加拉提似乎完全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一把將蘼爾拉到傘下。

「我家很近,下個轉角就到了。」他握了握蘼爾的手,「妳手好冷,等等泡杯熱可可給妳好嗎?」

蘼爾支支吾吾地應道,覺得自己的臉頰大概是這條街上最大的熱源,而始作俑者布加拉提卻傻呼呼的什麼都沒有發現。

布加拉提的套房在那不勒斯著名的法庭街附近,有個漂亮的小陽台,上頭幾個盆栽種了些料理常用香草,被豆大的雨點打得輕輕搖擺,房內唯一的沙發床上頭罩著一張素色布料製成的罩套,蘼爾正襟危坐地坐在上頭,並且嘗試把自己縮到碰到床鋪的面積最小的狀態。

剛進屋子的時候,她還沒有時間仔細看看布加拉提的房間就被他塞進浴室,要她洗個熱水澡暖暖身體免得感冒,並從衣櫃裡拿了件襯衫往她身上比了比。

「這件的尺寸應該可以……袖子需要捲起來嗎?衣襬要不要用別針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