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为什么根本没有可能“做预测”?

本节内容对应书本的Ⅰ.5:预测的不精确性。

泛自然主义的历史决定论者 ,也就是希望用物理方法研究社会历史规律的那群人,他们最想要做的事情是对社会的走向做出预测——比如什么某支股票未来的走势、某个国家多少年之后能消除贫困,成为**主义现代化强国之类的预测。而这种预测在反自然主义的历史决定论者眼中是不可能成立的。

为什么,很简单,而且我相信每个人都这么想过。我拿算命举例子:如果算命的先生说你5年内必有大难,那么他就做了一个预测——我们先不论这个预测对不对。但是这么说的先生接下来一定会说:“你只要做什么什么什么事,就可以消灾解难,逢凶化吉。”我先假定你信了,跟着去做了,结果是5年后你确实没有遇到什么大凶之事,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么一看,那位先生最开始做的那个“5年内必有大难”的预测在被你知道的那个时刻起,就已经对未来的可能性产生了改变——正是因为你知道了这个预测,所以你会寻找避免这种结果的办法,于是,因为你知道了未来,所以你改变了未来。人对未来做的预测,是完全有可能导致未来真正发生的事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预测,而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对个人如此,而对由人组成的社会,这种预测带来的结果偏差就更复杂了。

这还真是一个先有鸡or先有蛋的问题。不过我在这里可以做一个小小的反驳,就是我从上一篇笔记的分享中收到了一个这样的反馈“这有点像一个[哥德尔不完备性](<https://youtu.be/FVZaOTi6ZbE>)下的议题”——确实,如果仅仅把对历史可能性的讨论放在“泛自然主义”or“反自然主义”的框架下,那要么就只能做精准的可以证明的预测,要么就只能说所有的预测都不可靠。但是虽然这两个观点是今天的唯物主义——或者说是所有在中国的历史教育体系里接受历史教育的所有人的基础历史信念,我们依旧还有很多种认识历史,解释历史的方式,在这些方式下,我们甚至可以对历史做出那种不会因为预测而改变结果、而是通过预测更好的达成这个结果的预测——这是我希望我可以在后面波普尔反驳历史决定论的时候能体现出来的,虽然我还没读到这部分。

二、预测的客观性是怎么在与人有关的拉扯中消散的?

本节内容对应书本的Ⅰ.6:客观性与评价

人真的是一种复杂的存在体,妄图对人做出预测,就一定要去面对这种预测对人本身的影响,而预测对人产生影响之后,又要回过来考虑预测本身是否还正确。对与人有关的事情做的预测,预测的实现与否是有双面性的:这个预测出来之后,如果预测出一件挺好的事情,那么大家都乐意去实现这个结果,那这个结果就更有可能被实现;而如果预测出一件不太好的事情,人就会想办法去避免这种结果,那这个预测就更有可能被预防——用康德的话来说,这就叫做预测的二律背反性,而在二律背反性再往下走一步,就可以得出这种预测一定是自由的,它们可以都对、可以都错,但是怎么将其中的一个方面实践出来成为真正的结果,那就是每一个自由的人所需要做的事情。

所以,一个泛自然主义的历史决定论者可以尽情地做预测,他的预测可以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数学公式,有着各种各样的计算,看上去非常地客观,只要你能够掌握那些数学工具,你自己来一遍也会得出一样的结果——也就是说,做出的预测可以是完完全全客观的。但是在做预测的历史学家把这种预测落实到真正有“人”的领域中时,二律背反一定出现,一方面他自己会遇到二律背反,他必须在促进实现或者预防实现中二选一,在这个时候,确实,做出这种预测的科学家们的话语权更大;另一方面这个预测也会在所有人身上体现出二律背反特征,也就是所有的人都在二选一。于是到了这个地步,原来预测的客观性与否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选那一边更好,或者用我更喜欢的词,更真。

所以反自然主义的历史决定论者认为,做出的预测可以是客观真实的,但是在它们真正实行时,这个预测本身对未来的实际影响,预测者们自己的意见对这个预测可实现与否的实际影响,也必须要考虑进来——当预测者本人的意见需要被考虑进预测的可实现性时,预测本身就不再有客观性了。

于是反自然主义的历史决定论者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更有意义的事情是去研究各种预测背后预设的那套立场和兴趣,发现各种对于社会生活走向趋势的认识。因为这些东西,才是影响预测在实际中的走向的那些重要因素。而且在这种研究中不会要去一个千人千面的情况——他们总能发现社会发展中的某一个时期有着某种固有的倾向,研究掌握这种倾向就可以掌握大部分当时的社会学研究的内核与结论的导向。所以反自然主义的历史决定论者的一套基本方法是:把各种社会学说和学派与他们当时所处的社会环境、历史时期中那些固定的倾向结合起来,或者研究他们与当时的经济、政治、阶级利益的关系,从而对这些学说进行分析于阐明。看起来他们的方法似乎和尼采的谱系学有点像,他们不做预测,只求分析,而且还是逐段逐段地把历史分成有着各种倾向的阶段,从而分析——我猜这是他们的问题所在,不知道波普尔之后会不会讲。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点就是,这么看来历史决定论的这两派还真就是互相斗,一派在做预测,另一派在分析那一派做的预测——其实把做预测者放到一种被定出来的历史框架下分析,也和解构那一派的预测没什么区别。

三、他们要研究的这群“学派”,有什么特点?对此该怎么研究?

本节内容对应书本的Ⅰ.7 整体主义。

首先,千万不要看到这之前的内容和一节的小标题上说着要去研究这群提出历史预测的“学派”,就觉得这是在做一件学术圈内的争执。现在正在阅读这篇文章的读者,我相信你们绝对都是经历了极好的理性教育,你们每一个人都充满了各种理性知识,在面对问题的时候,你们完全可以不用借助其他人的理论构建起一套自己的理解——无论是好是坏,起码你们都能构建。在这个角度上看, 每个人都是“知识分子”,于是,每个人在面对历史的问题时,也都会有一个从属于的“学派”——就算你完全不去想这些问题,你也是属于“这个问题对我没有太大价值”这个“学派“中。

在这一节里,波普尔帮反自然主义的历史决定论者给这些”学派“起了个名字,叫”社会集团“——这么一听,是不是就没那么远离生活而靠近学术了?而这个社会集团的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这些集团不仅仅只是由每加入其中的个人的总和,甚至也不是每个个人和其他个人关系的总和。因为一个集团是有自己的历史的,而这个历史可以很大一部分决定它的结构。一个特别好的例子就是我党。我党并不会因为新加入了一些成员或是有一些成员离开了就要面临性质上的改变,甚至百年前和现在相比,已经完全不是同样的人在这个集团中了,它的性质依旧没变,就是因为它本身有其历史给其确定的结构。只有重新创立一个集团,才可以形成这个新集团的历史,从而才会有这个新集团的结构。而反过来,正是这些历史和结构,一个集团才会对其成员的个性产生影响。

反过来说,为什么不能把集团理解成只是由个人的总和呢?因为这种”整体完全是部分的总和“的观念就是一种十分强烈的科学观念,它必定会导致”既然整体是个体的总和,那我们就去研究个体的运作规律,最后加起来变成一个整体“这种想法,于是必然会选择那种”对个人实验,总结出规律,再相加成整体“的物理研究方法。

于是,我们不能把这种社会集团的结构想象成自然下的结构来理解并研究。对发生在物理世界的事件,我们如果要预测它之后的发展,那么我们根本不需要去了解这件事之前的那些历史——就像我们学物理的时候也不会去学物理史一样——我们只需要完整了解现在的各个物体各自的位置、质量、速度等等东西,再套上公式,就可以预测出未来了。但是对社会结构(也就是各个社会集团)来说,如果我们要对他们的行为有所预测,一方面,和对物理世界一样,我们需要了解其现状,然后,套上一个”公式“。重点是这个”公式“,它是从哪里来的?公式是一种我们对现象普遍规律的一种总结。那么对于一个社会结构(社会集团)的规律的总结,不就应该去了解这个集团的历史、历史导致的这个集团的结构吗?只有在对其历史、结构能有所理解之后,我们才有可以用的”公式“来推断这个社会结构接下来的走向。所以对于一个社会结构,为了预测其行动,了解其历史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