菸草,有人喜歡它的刺激、而有人沉溺於苦澀之中,同時也有一票擁護派系的群體說尼古丁與焦油的混合體是最上級的美味。對此雲雀的想法是,這東西是真的不好吃、但也是真的帥氣極了。

看著自己的老大兼好友悠悠哉哉沉浸在一片霧白中,雲雀實在是忍不住開口抗議:「為什麼奏斗可以在工作時抽菸?那時候我只是想來一根你卻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欸!」

將紙捲隨意地夾在指間,口氣不耐煩又沒好氣,回想起雲雀那時差點將整個軍火庫都燒掉的荒誕行徑,奏斗發誓自己的用字遣詞一定非常粗俗。

「哪個笨蛋會在放滿火藥的地方抽?」奏斗實在是無奈,儘管是打小一起在裏世界中長大、在畢業後接下他的邀請而成為黑手黨左右手的渡会雲雀,經過了家族的訓練後仍是這麼天真的模樣。只是那份燦爛的笑容下是黑壓壓的槍口,奏斗還記得方才雲雀笑著將半個屋頂都掀飛,現場一片雞飛狗跳。

身為風楽家的現任當家,他早已習慣戴上面具微笑示人,藏起情緒與心思,只有身為損友的雲雀及深知他劣根性的アキラ看見那副唇邊角度總是相同的微笑時,會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或皺著眉叫他別這樣。

望著滿地凌亂,破碎的水泥鋼筋裸落,漫天塵土飛揚,雖然知道自己做得好像有些過火,但奏斗倒是露出了和以往角度不同的微笑。「哇喔奏斗你笑得好可怕。」知道自己的搭檔心情好是件難能可貴的事,不過配上煙硝瀰漫的背景可就駭人許多,雲雀全然忘了這片廢墟中自己也貢獻不少心力。

兩人談話間,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悄然邁過灰濛濛的瓦礫堆。貓著身體鑽過狹窄的縫隙,踝間與脖頸的鐵鍊並沒有在這場爆炸中被摧毀,但看守者無暇顧及使得掙脫具有可行性,說什麼也想逃離的心大於死亡的恐懼,於是他現在狼狽不堪地壓住自己的身軀,減少暴露在視線下的可能。

所幸在瓦礫堆上的那兩人好像沒有發覺這裡的動靜。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即將前往自由的康莊大道時卻被一陣帶著笑意的聲音給拖回泥沼中。

「你在這裡做什麼呢?」語尾微微上挑,有些黏在唇齒間而沒那麼清晰的咬字,笑得合不攏嘴而閃著捕獵精光的金眸。被發現的絕望使他無法挪動分毫,就算衣袖被微小力道拉扯也無法讓他恢復理智,僅是提醒了自己不只是一個人。

眼見面前的灰撲撲的小孩開開闔闔的嘴楞是吐不出點什麼,渡会雲雀轉過頭去看自己的老大,用眼神示意該怎麼處理。宛若午睡起床那般打著呵欠,風楽奏斗打量了眼前的小毛頭幾眼,鎖鏈鐐銬都還在,不難看出是這裡的混帳抓來準備當作買賣的談資。恰巧他本人連同整個風楽家都沒有興趣參和這本生意,皮鞋捻熄了抽到一半的雪茄,他吐著舌頭讓渡会雲雀無視那兩個看起來快要哭出來的小鬼,揮揮手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放學後互相道別的人們。

知道了奏斗的意思,於是他蹲下來看著小鬼頭的雙眼,被恐懼填滿而看起來極度空虛,不難想像之前遭受了何等對待。皮質手套沿著纖細的手臂一路來到同樣嬴弱的頸間,指尖輕點金屬製品,猶若死亡前打響的鐘聲。

——喀鏘。

猜想中的痛楚並沒有作用於神經上,反倒是缺少了壓迫的輕盈感使得他能大口呼吸,在踏入此地時就被銬上的枷鎖被解開,一時之間無法反應而發出困惑的呢喃。

渡会雲雀眼看茫然的兩人,有些困擾似地朝他們眨眼,用面向小孩子的口吻,柔軟而帶點調皮:「記得跟我們老大說再見喔!」語畢還指向了奏斗的方向,一頭金髮在塵土飛揚中顯得特別惹眼,笑容是意想不到的溫和柔軟,藏於眸底的玩味只有渡会雲雀能看出來,大抵是又要對他進行一段打趣地調侃。

俐落地解開鎖,這對怪盜家族出身的渡会雲雀可說是刻在骨子裡的熟練,目視巴掌大的腳印遠離這片廢墟,輕飄飄宛若一陣風般的聲音落在他耳邊:「雲雀大哥哥可真是會帶小孩子啊?或許組裡可以開一個幼兒園了?」

果不其然,他的老大又在給他找不當黑手黨的理由。當時是奏斗提出「來我家吧」的提議,雲雀不帶一絲猶豫地便答應了,結果反倒是先開口的那位帶著驚嚇以及錯愕,再次詢問了他的意願。

「如果是奏斗的話,那答案肯定是yes的嘛!」渡会雲雀知曉那只是奏斗的試探,只是一時的臨時起意,不過他也沒過問話語背後的真意。享受當下的他一直都只會追尋能夠帶給自己快樂的人事物,而奏斗正是他認為最有趣的人選。

肩上傳來沉甸甸的觸感,轉頭過去就發現一顆金黃色的頭顱飄著一點雪茄深沉的氣味。雖然現在戒掉了菸草,不過所謂的「外國的月亮比較圓」,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更能勾起他的興致,於是雲雀偏了偏頭,好奇地將鼻尖湊近想要聞得更加清晰,視線被一處閃耀著如同寶石似的光芒給吸引。

手掌順著布料下滑至扣在腿上的武器,抬起槍枝的瞬間渡会雲雀發現奏斗早就發現身後有個可疑人物,不過他卻沒表現出多大反應,僅是眼裡的興致又濃了幾分。知道自己的老大肚子裡有多少壞水,渡会雲雀不禁為那個純黑色的身影感到一絲同情——畢竟要來暗殺奏斗的,最後都被用可怕的方式報復回去了。

然而雙方都沒有任何一點動靜,只有雲雀的槍口還在那舉著,直到他的手都痠了還是不見對方的意圖,到底是沒有察覺到敵意便放下了槍枝,轉著手腕開始打量眼前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