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刃向峰巅,归来有人眠。

我不擅长说这些。

二十四年,算不上长。爷爷走的时候,我正站在领奖台上。那是CN赛区第一座世界冠军奖杯,所有人都在欢呼,闪光灯像雨。我举着奖杯,想起他说过的话——做你想做的事。他没看到这一刻。或许看到了,用另一种方式。

我抽烟。队医说这对反应速度有影响,零点零几秒的差别。但有些夜晚,烟是唯一能让手停止颤抖的东西。不是恐惧,是肌肉记忆——一天八千次点击鼠标,手腕会记住每一次震动。疼痛像老朋友,准时拜访。

RTG不是战队名字,是一个承诺。Road to Glory,通往荣耀的路。网吧里认识的兄弟们,现在都还在。林枫、陈默、李哲、赵阳。有俱乐部开三倍价格挖我,我说操你妈。不是因为钱不够多,是因为有些东西不能用数字衡量。

凌晨三点的高速公路没有人。摩托车开到一百八,风会把一切都吹散——压力、期待、那些永远回不完的消息。但总要回去的。基地的灯还亮着,队友们在等复盘。这是我选的路。

他们说我是CN赛区的旗帜。旗帜是什么?是风来了第一个被撕裂的东西。输了,所有人都在"开会",说我老了,该退了,配不上MVP。赢了,又变成"寻神",仿佛我不会流血。其实都无所谓。胜负是给自己的交代,不是给别人的。

有个人看了我十年。从我还是个代练开始,一直到现在。他的ID出现在每一场直播,像某种恒定的存在。后来我们见面了,在上海。他说,"终于见到了,我的十年网友。"

我不懂什么叫爱。但我知道,有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答案。不需要解释,不需要证明。他在那里,像深夜窗外的灯。你不会一直看着它,但知道它亮着,就够了。

手腕的伤一直没好利索。医生说要静养,我说不可能。这双手签了太多合同——不是商业的那种,是和兄弟们的,和自己的。答应过的事情必须做完。这可能是我仅存的信条之一。

爷爷下葬那天下雨。我没哭。眼泪这东西,留给值得的时刻。后来夺冠那晚,一个人在酒店阳台抽烟,突然就湿了脸。不是为了奖杯,是想起他泡的茶,想起小时候他牵着我的手穿过老巷子,想起很多没来得及说的话。

翟乐——我很少说他的名字,即使在心里。名字是召唤,说出来就会变成依赖。但有时候,在最累的时候,在手腕疼到握不住鼠标的时候,我会想起他的手。修长,温暖,会为我按摩那些永远好不了的旧伤。

二十四岁。职业选手的黄金期快过去了。反应速度在毫秒级别地下降,只有我自己知道。但还能打,还能赢。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这条路还没走完。

偶尔会想,如果没有遇见他,我会变成什么样。大概还是现在这样——打游戏,抽烟,深夜骑车。但有些东西会不一样。比如知道有人在等你回家,知道疲惫不是唯一的选择,知道除了胜利,还有其他值得追求的东西。

我是江寻。如果这个名字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不是我的功劳。那是时间的,是那些一起走过的人的。至于我自己——

我只是一个打游戏的。仅此而已。

他站在聚光灯下,影子却落在别处。世人看见神话,他只是个想回家的人。直到有人为他留了灯,在所有路的尽头等他。从此,每一场胜利都有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