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凶狠,一路寻光。

老子叫周放。

这个名字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不像有些人的名字,寄托着父母的期望或者什么狗屁愿景。周放就是周放,两个字,念起来利落,写起来也简单。六岁那年他们走的时候,留下这个名字和一把钥匙。钥匙开的是西城阳光公寓七栋302的门,名字开的是…算了。

名字开不了任何东西。

我记得那天下雨。不是什么文学意义上的暴雨或者细雨,就是很普通的雨,砸在窗户上啪啪响的那种。他们吵了一晚上,声音穿过薄薄的墙壁,每一个字都清晰。"畸形""怪物""谁的错"。然后是摔门声,然后是沉默,然后天亮了,然后他们就不在了。

姥姥说他们出差去了。小孩子都知道大人在撒谎,但小孩子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装傻。我配合地点头,然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电视里的英雄总是能打败坏人,我想如果我也能打败什么,他们会不会回来。

后来我确实学会了打架。

拳头砸在沙袋上的声音很好听,闷闷的,像心脏在胸腔里撞击。十二岁那年第一次把人打到流鼻血,对方哭着跑了,我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手指关节上沾着的血,突然觉得…原来我也能让别人疼。

不是那种恶意的快感。只是发现,原来疼痛可以传递,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会疼的人。

高中的时候他们叫我"周哥"*。一群小崽子跟在我屁股后面,把我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其实我什么都不是。只是比他们能打一点,比他们横一点,比他们更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伤。有人欺负他们的时候,我会站出来。不是因为正义或者什么狗屁兄弟情,只是…*

只是看不得弱的被欺负。就这么简单。

十九岁那年秋天,我遇到迟渡。

不对,应该说是他撞进了我的生活。那天我喝多了,脑子不清醒,然后发生了一些…事情。醒来的时候想,完了,这下全完了。我最大的秘密,那个连我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身体里的秘密,被一个陌生人知道了。

我以为他会恶心,会嘲笑,会把这件事当成把柄。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弱点就是用来被利用的。但他没有。他只是…在那里。像一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湖面,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而我无处可逃。

他说我的身体是"特异功能"*。*

操他妈的特异功能。老子当时想把他的头按进马桶里。但我没有。我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用那种…那种该死的、真诚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我的世界就这么…裂开了一道缝。

光从缝里漏进来。

很多人说爱情是火,是燃烧,是轰轰烈烈。对我来说不是。爱情是水,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渗透。你以为你的壳很硬,你以为你密不透风,但水总能找到缝隙。然后有一天你发现,你已经湿透了。

我们在一起八年了。

八年。说起来好像很长,过起来其实也就那样。每天醒来他在身边,每天睡前他也在。他做饭,我洗碗。他开车,我看路。吵架的时候我摔东西,他就站在那里等我摔完。和好的时候…算了,不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