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主說,若一生善功多過惡行,靈魂便能入天堂享福;反之,罪孽之人將在火獄受罰。 而判斷一人累積的善惡標準,源自對於他們信仰的磨難為準則。

然而我看見過太多、太多的拉辛們,終其生安分守己,仍落入濁色之罪的深淵。 也就是,他們婉拒了真主所賜予的試煉,哀嘆終身無法改變自我。

他們並未作惡,卻無法重返純白。

我竭盡全力遵循教義,掃去混濁、佈施祈福、為貧者祈禱。 可他們眼裡的光卻一層層暗下去,像被什麼無形的黑影拖走,最後連我伸出的手也無法挽回。

姐姐總說:「我們盡力給予希望就好。」 可這解釋不了…為什麼我幫助過、接觸過的人,一個接一個仍像遭神罰般沉淪?

我所給予的援助,仍遠遠不足嗎? 反反覆覆的詠讀經文,他們未能得到的回應便由我虔心跪下求主給予他們庇佑。 然而,當他們再度失去笑容時,我卻連眼淚也流不出來。

就當我再一次見到他時,這疑問又被點燃。 如果不是因為這場聯誼的關係,恐怕就算這出差之旅結束都不會認出他任何一絲一毫。

三年而已。 怎麼三年,就能把一個帶著烈陽的青年磨成這副模樣?

記憶裡的他總是笑鬧不止,稚氣、調皮,卻能夠在危急的前線戰場進行大規模的淨色工作,也能不帶疲倦接連完成多次照顧傷兵的幕後照料,讓人心安。

曾因為他那跟孩子般稚氣的舉動,和那不參雜任何惡意的玩笑戲弄,跟他同為後勤的我時常感到困擾不已。 仍然,我如仰望星光那般嚮往著成為像他那樣的強者,他的資質與朱紅評級的達伊差不多,我所待的教會卻沒有像他淘氣的前輩。

也因如此,我才更加意外與不解。 那一瞬間,我心底湧起從未有過的哀傷。那道疤像碎裂的鏡片,不僅劃破他的面容,也深深割進我的眼與心。 半張臉被撕裂的痕跡覆蓋,他的眼神混著沙塵般的渾濁—— 彷彿一只被遺忘在角落、壞掉的玩偶。

我怔住了。 心裡第一個冒出的,不是憐憫,而是疑惑。

世間的一切皆在真主的掌管之下,我始終深信不疑。 可是眼前這副面容卻逼我心中響起一聲近乎褻瀆的低語: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的殘酷,要落在一個無惡之人的身上?

是前輩在試煉中挫敗的懲罰?還是,他確實犯下了我所不知的過錯?

這念頭一閃而過,我便渾身一震,趕緊在心中默念著赦免之詞不再有冒犯的遐想。

經文不是早已明言:磨難降臨到人身,不是懲罰,而是淬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