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詛咒是由人的負面情感所生。

詛咒叢生的廢棄建築物本是包辦婚紗攝影所有業務的公司,在泡沫經濟前興起,隨著經濟泡沫的破滅和年輕世代結婚的意願降低,公司不堪虧損而倒閉,剩餘的建築物年久失修又頻傳有鬼魂作怪,只剩無視「禁止進入」封鎖線的大學生辦理試膽活動才偶爾有人進出。 對於咒術師而言,這些怪異傳說,大多是婚姻失敗的人們心懷怨懟的詛咒引起,真正作祟的幽靈少之又少,但人們之間「有渾身是血的新娘在這裡出入」「很多雙穿著西裝褲的腿會在半夜裡到處奔跑」等等都市傳說,讓咒靈得以憑依而生,在幾名鄰近的住戶無故失蹤後,案件終於被送到咒術協會進行詛咒祓除,由於僅是群聚的四級咒靈,案件便被隨意地指派給了咒術高專的一年級生處理。 飽含咒力的鐵釘釘進最後一隻咒靈體內,長相彷彿是一具乾枯木乃伊的咒靈在難聽的哀號後消失,化作幾條破舊並充滿泛黃髒污的頭紗碎落一地,她隨意的甩了甩手中的咒具,放進自己的皮袋中,並隨手將散亂的髮絲撥到耳後。她踏過滿地破碎的玻璃與看不出原型的垃圾,走向生鏽腐朽的窗邊看著還在另一個樓層努力的同學們。 「喂──你們還沒好嗎──」 虎杖與伏黑手頭還有少數的幾隻咒靈,自影中誕生的玉犬隨伏黑的指示撕咬獵物,而虎杖揮出的拳頭帶出黑閃,震得整座建築物不斷掉下粉塵。 「妳那邊已經結束了嗎?」 「早點做完早點走吧,成天待在山上悶死了,結束後我想到街上逛逛。」野薔薇擺出無趣的表情,懶洋洋地靠在曾經是窗戶的塑膠邊框。 失敗的人際關係對他們三個人而言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先不提伏黑的父親,與原本的生活圈完全斷絕關係的虎杖、獨自離開老家來到東京的野薔薇都品嚐過這樣的滋味,作為咒術師,為此感到憎恨是再無聊不過。 確認沒有殘留的咒靈以後,一年級的三人脫離帳的範圍,重回陽光普照的街道。作為東京最為繁華的區域之一,假日的澀谷擠滿了外出休閒的民眾,表參道周圍更是人潮洶湧,分明一片人聲造成的嗡鳴,野薔薇的注意力就是被一個細小的聲音給牽引。 「小姐……小姐……」或許是真的有些咒力存在,或在漫長的血緣源流中混入了咒言師的血統,她不由自主地轉向一旁的狹小巷弄,一名穿著怪異、看不出男女的老者坐在似乎是算命攤的座位前,對她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野薔薇「嘖」了一聲,想立刻離開,老者又開口: 「妳面露血光之災的徵兆喔。」 這句鐵口直斷成功讓野薔薇停下腳步,她難掩驚怒地看向老算命師,那人卻只是發出了令人不怎麼舒服的「嘻嘻」笑聲,眼神透出「我知道妳的真面目」的意味。 「喂,這話是什麼──」 「釘崎──那裡有什麼嗎──?」前頭傳來虎杖的聲音,男高中生的身影在逆光中成為模糊的影子,她猛地脫離精神上的桎梏,回頭看向虎杖。 「……有個算命師,就在、唔?」 不過一轉眼的時間而已,剛才還在對話的算命師已經無影無蹤,建築物形成的陰影裡還隱約能聽見令人不寒而慄的低笑,虎杖邁著大步向野薔薇走來,順著她的眼神看進巷中,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 「算命師?這裡應該不能擺攤吧?妳想算命嗎?」 說不定是個不懷好意的生靈*,這類不僅僅是由咒力構成的超自然成物比咒靈更棘手,而且顯然是針對著野薔薇而來,隱藏背後的惡意不禁讓她背脊一陣發寒──該不會是剛才在的婚紗館廢墟惹上的吧?野薔薇胡思亂想著,面對虎杖關切的神情更讓她心浮氣躁。 「……沒事,算了,大概是什麼幽靈在惡作劇。」 「幽靈?」 「走了!要杵在這多久!」 早已習慣野薔薇用憤怒掩飾各式情緒的男高中生聳聳肩,順她的意跟上腳步與在前頭已經無聊得開始滑起手機打發時間的伏黑會合。

價格便宜又幾乎能夠吃得到不同風味食物的家庭餐廳,向來是學生的最愛。不知是否和寺院外型相關,高專內的學生食堂儘管價格便宜,大多以蔬菜和魚類清淡調味為主,高專學生進到市區總是想吃點與平時不同的餐點。虎杖的食量比伏黑和野薔薇要大,他們能夠點超過三人份的食物,伏黑和野薔薇對好奇的餐點都能各嚐到一些試試味道,沒一會便都撐得動彈不得。最後等著虎杖時,野薔薇百無聊賴地用咖啡匙舀起已經融化的冰淇淋糖水,再倒過咖啡匙讓它傾瀉而下。 「你們,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她用滿不在乎的語氣問道,「我是指除了宿儺以外的事。」 「我想去珍妮佛勞倫斯的電影首映會。」 「無聊。」 「不然伏黑你有什麼有趣的事情想做嗎!」 「我想住在有大庭院能養九隻狗的房子裡過像仙人掌一樣平靜的生活。」 「這比我的願望更無聊吧!」 野薔薇無心聽男生們傻呼呼的爭吵,盯著冰淇淋碗內早已融化的香草冰淇淋。 「我啊……想穿上婚紗。一次就好了。」 虎杖和伏黑停下無聊的爭吵,安靜地看向她,野薔薇在他們的沉默中不禁羞紅臉,氣急敗壞地開口: 「──為什麼要安靜啊!我也是被童話故事養大的小女孩好嗎!有個想穿上美美的婚紗拍照的夢想有什麼錯!」 「呃……不是啦……」 「我們對妳的夢想沒有意見。」伏黑皺起眉頭,用有些嫌棄的神情看著暴起的野薔薇。 「但一個人能拍婚紗嗎?」 隨著社會的少子化、高齡化以及逐年降低的結婚率,婚紗業面臨了前所未有的寒冬,不得不思考轉型方向以求生存,近年流行起了讓年輕女性與好友一同拍攝的閨密婚紗。虎杖與伏黑無比感謝站在婚紗店門口發放廣告傳單的店員,幫他們免除了偽裝成情侶踏進婚紗店領取報價單的命運,野薔薇在返回高專的路上認真研讀著閨密婚紗廣告單的內容:一般的方案都是雙人一組,單人拍攝仍然要收相同的價格,雖然對長期接受祓除咒靈任務的咒術師而言不是太大的負擔,她還是希望能夠有個同伴一起拍攝。 她的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名字是沙織,但失聯已久當然不可能找得到她,接著她想到另一個人。

真希。

邀請她一起拍攝婚紗這個念頭讓野薔薇不由自主地羞躁起來,心跳速度直直上升。總是英勇帥氣的學姊身形緊實健康,作為咒具使,恰到好處的肌肉讓她看起來充滿令人安心的力量,讓人心生嚮往。 作為高專裡少數的女咒術師,她們自然建立了相當緊密的關係,真希像野薔薇的老師,也是親密的摯友,她當然也略知禪院家對不具有咒力的女兒有多麼輕視與唾棄,像極了她在鄉下老家時經常看見的那些村民們,發生衝突時見她是個女孩、祖母是個寡居的老婦,便傲慢地說:嘁,只是個女的。 或許和生長背景或祓除方式有關,真希和野薔薇不同,她不怎麼在意所謂的「女人味」,用老一輩的話說便是「男人婆」,據說對付同樣使用咒具的乙骨學長也不客氣地往死裡打(乙骨降回四級後能夠快速爬回特級寶座,說不定得多虧她的訓練),身上榨不出半點能稱之為溫柔和順的成分,制服外的裝扮也總以方便行動為主。 真希學姊多好,是禪院家那群白癡老男人有眼無珠,不懂得欣賞英姿煥發的女人。她隨意地折起廣告單,按下手機鎖定鍵,映入眼中的是到京都參加姊妹校活動時所拍攝的合照,原以為會前往京都,她特地預約了和服體驗,當時想也許真希在老家早就穿厭了傳統服飾,心裡還覺得有些遺憾,但是現在──野薔薇不自覺地露出微笑。 當真希沒多想便一口答應了野薔薇的請求時,她樂得頭頂幾乎要開出小花,原地歡呼一陣便撲上去緊緊抱住真希。 「真希學姊果然對我最好了──」 「小事一樁而已,沒什麼好謝的。」真希無奈地淺笑著拍了拍野薔薇的背。 她在原生家庭裡有血脈相繫的雙生姊妹,兒時的她與真依向來親密,卻在她反抗禪院家令人窒息的家規以後漸行漸遠。 高專內的女學生極少,女性咒術師也是稀有的存在,咒術界高層中,不論是掌權者還是三大家族都是思想傳統頑固的老男人,在與真依和解之日遙遙無期的情況下,她不自覺地將野薔薇視為妹妹般的存在。真希雖總表現出帶刺的態度,卻不如表面上看來的粗魯,自然是發覺到隱藏在野薔薇崇拜目光深處的、晦暗不明的渴望。 二年級的課堂上,五条老師曾用輕浮的口吻滿意地評價道:「今年的一年級很瘋喔」。她一眼便認定出五条指的是野薔薇,如同她的名字,嬌美而強悍的野花,肥沃的土壤能夠將她養育得很好,但她也能在貧瘠的土地頑強地攀枝茁壯。

麻煩即便不主動找上咒術師,咒術師也會自己飛蛾撲火。

兩個年輕女孩付清了費用,和婚紗公司訂好日期,兩人便和一般新娘一樣開始趕著時間挑選婚紗,為了驚喜感,野薔薇提議只約定幾個關鍵詞便各自去挑選適合的衣服,兩人到拍攝當天再向對方展示自己所選的婚紗。 她們在彼此走進攝影棚的瞬間都屏住了呼吸,對視後,終於笑出聲音。 野薔薇選擇了一件細肩帶舞會禮服,上身馬甲綴著珍珠和蕾絲,有浪漫的長拖尾和海浪般的蓬鬆裙擺,野薔薇每踏出一步都像踏浪而行,她總隨意別在耳後的鬢髮編成細細的辮子藏進髮下,生在細銀簪上的珍珠與水鑽如盛開的花朵綻放在她髮間;真希所選的禮服較為貼合身型,上半身的長袖馬甲上衣同樣繡著蕾絲,沿著她的肩臂攀藤至手腕處,總簡單束著馬尾的長髮此時成為編髮師展現手藝最好的素材,富有光澤的長髮挽成幾束鬆軟的波浪,在固定處別上由蕾絲緞帶紮起的玫瑰和滿天星,她步行時雖需稍稍撩高長裙,但放下時鋪開的裙襬與拖尾則像一圈艷火纏繞身周。 「太久以前了,早就忘得差不多,不過和泉式部的新婚和歌就是這種感覺吧。」真希說道,「『希望每天早上能照的鏡子裡的影像是妳』。」 野薔薇笑得前伏後仰,眼淚都掉了下來。 「但人家和泉式部是新婚啊!」 「又沒關係,」真希撇撇嘴,「新娘造型可不是我們這種人想穿就能有機會穿上的。」 腥風血雨裡來去的咒術師少有能安享天年的人,一般人的安穩生活更是奢求,咒術師每日對抗著、學習著詛咒,終究會在某天被詛咒所吞噬,或者在詛咒與人欲之間迷失自己。

真希牽起野薔薇的手,和執行除靈工作時一樣對她偏了偏頭。

「走吧,攝影師該開拍了。」 沙龍照的拍攝時間漫長,為了拍出唯美的畫面,被拍攝者也經常被助理或攝影師歪來拗去,一天下來簡直比任務還要辛苦。兩人經常必須合作甚至彼此幫助才能夠完成一張照片,但在單眼相機的液晶螢幕中,野薔薇的裙襬飄散,宛若神情傲然的天仙翩然降臨一片泡沫或雲朵的身影,又或者展露肩膀與上臂緊實優美線條與深邃鎖骨,讓形象以柔美端莊著稱的長袖婚紗更添幾分英氣的真希,以及兩人相互依偎、對著彼此開懷大笑的模樣,都被完整地記錄保存。 而當夕陽即將西下,攝影師要求兩人面對面牽起對方的手,親暱的額頭靠向額頭,兩人間的低語成為唯一沒被現代科技所保存的內容。

「釘崎,妳聽過『愛是最扭曲的詛咒』嗎?」 「我們算不算被彼此詛咒了?」

生靈:人類的靈魂脫離還未死亡的肉身,化成生靈,相對而言,人死後脫離肉體的靈魂稱作死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