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第一次醒來時，凱特琳發現是三點多，時近會計年結束的時候，整個處室都鬧哄哄的，她不敢在這種關鍵時間點請假。即便現在市售的神子機器人已經大量減少了人們運算分析的時間，可即便它們有著近乎偏執的忠誠、邏輯性強，也很難跳脫統計學的陷阱，因此至今年度預算報表正式提交董事會前，仍須至少兩名資深的會計人員再過濾一次，避免產生任何結構性或系統性謬誤。

快睡吧。她心道，急促且焦急，彷彿那是個說了就能成真的願望。那些聽了這話就倒頭就睡的孩子才真有魔法吧？

後來，她到四點十分左右才又睡著，在七點醒來時嚇了一跳，一度以為自己睡過頭，見到配戴式儀器上的時間，方知還比鬧鐘響起的時間早了五分鐘。

洗漱時她左側的太陽穴隱隱作痛，醫師說那是慢性失眠的症狀。但凡在那些她無法一覺到天亮的夜晚過後，她就會感覺有個糟糕的鼓手在左顱內練習爵士鼓，嚴重時，她甚至覺得開車出門是件危險的事，而今天就是那種時候。

儘管先傳了文字訊息，但在鏡子投影的通話頁面前，凱特琳仍反復咀嚼待會兒的說詞。可練習不見得就會使一切變得容易，電話接通時，對頭的組長見她的模樣不似奄奄一息，微不可見地鬆了口氣，還不待她說話，便以一種過份關切的高昂聲調問：「凱蒂，妳沒事吧？」

這讓凱特琳下意識回了句「沒有太糟」，就見組長轉為充滿歉意的眼神看她，單刀直入：「對不起，凱蒂，能不能請妳早上先進辦公室半天，下午再回家辦公呢？妳知道我們現在人手拮据，上週才有個神子被解碼，管理層對這件事很敏感，報表資料上的數字就算用企業雲也沒人能保證安全，所以只能請妳來一趟了。」

「我們很需要妳。」在她關閉通訊畫面前，獲得肯定答覆的組長神色輕鬆許多，再次訴諸於能影響人們觀感的字句。

可在這時，這沒能讓凱特琳好過半分。